“你们看起来真的很像个人。”你对康纳说。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大桥边,你给他看你拍的照片。
你们第二次见面是在警察局里,你抬起手和他打招呼。你好啊康纳,手腕上的手铐哗啦啦作响。
他不想的。
“数据在哪里?!”他用力捶打着你面前的桌子。
但他必须这样。
他感到一丝愧疚,因为那些隔着玻璃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微笑着递给他的照片。
但你依旧微笑着,看着他像兽类一样在你面前咆哮。
你微笑着,如此宽厚。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你是明白他的。
底特律里没有多少人了,只有仿生人。
你坐在玻璃后面,背对着那些仿生人记者们。你盘腿坐着,八风不动,安稳如山。
“你为什么不觉得害怕?”他说。
“不用害怕。”你微笑着,“我对你们很熟悉。”
那些叫嚣着的嘴巴,那些溢满了好奇的眼睛,那些或是愤怒,或是探究的脸。
“知道吗康纳?”你说,“你们真的,真的真的好像个人。”
简直就是完美。
底特律迎来了春天,仿生鸟在歌唱。
你踩着诺丝的脸,手里一把上膛的枪,瞄具里是仿生人女士光滑细腻的肌肤。
“不!别开枪!”
“快开枪!你在等什么!”
“别开枪,我们不是机器,你在杀戮!”
“清醒一点!我们怎么对待你?仿生人怎么对待你?”
“不要开枪,我知道我们对你不好,但人类做错事了,我们只是想要自由。”
“你忘了纽约警局的宗旨吗?你想要背叛你的警徽吗!服从命令!”
“别这样,我知道你不会这样的——”
“你在干什么,警探!这是命令!”
你回到藏身的汽车旅馆里。
康纳伸出手来,把手掌放在你的肩膀上。
“没事了。”他说。
“马库斯说——你还有机会。”他又说。
机会,你想。
领袖已经压不住他愤怒的民众。
他们和人类如出一辙,一样的愤怒和盲目,一样的乌合之众。
你举起了手枪。
“你要因为一群仿生人,而杀死你的同类吗?”你的长官问你。
你知道他们看着你,隔着瞄准镜,隔着仿生鸟的歌声。
但你知道你不能。
然后你走了,康纳来到你藏身的汽车旅馆。
人类在底特律绝迹的那几个月,没有食物供给,没有供暖,所有对仿生人而言没有意义的东西全部绝迹了。
但你还是生活在这里,凭借你的聪明才智,凭借你的大脑和双手。
人类,康纳想。
人类。什么是人类?他们是不是人类?
不是的,他突然觉得,他们只是像人类。
他想起你说你喜欢威尼斯。
于是他辞去了所有的职务,只身前往威尼斯。
那儿还是老样子,撑船的人是些胡子大叔,放声唱着:“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他曾经问你:“你们的宗旨是什么。”
“至死忠诚。”你答道。“你忠于谁,康纳?”
他思考起来,自由的话太过宽泛,马库斯却又太过狭窄。
“我不知道。”他说,“你呢?”
“我也不知道。”你微笑起来。
如今他来到了威尼斯。你曾说起威尼斯的水,威尼斯的桥,威尼斯的歌声和巧克力冰淇淋。
底特律没有巧克力,因为仿生人不需要巧克力。
如今他来了。他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这儿,但他觉得,他会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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