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一写凑合着看
#菜谱是美食台里看到的
你回来时的样子很狼狈。
他正百无聊赖的用遥控器转着电视频道,然后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你出现在那扇门的门框里,你光着脚,往上是挽起的紧身牛仔裤,你把雨伞和鞋袜都放在了一边,开门的时候捏着那把被体温烘得滚热的钥匙,另一只手被黑色的塑料袋拽得往下沉堕,被冷风冷雨冻得苍白的手指被勒红了。
你站在门框里,脆生生的,发尾还沾着水,湿漉漉的粘在一起,打湿了衣服。你随手把钥匙扔在柜子上,然后弯腰把鞋袜放进来,最后把巨大沉重的黑伞放进来。
他站了起来,他走过来向你伸出手,但你好像并不愿意放开那只塑料袋。黑色袋子一丝光都透不进去,里面的东西还在慢慢,慢慢地扭动,蠕动着它们或者坚硬或者柔软的身体。他看到鲜鱿鱼触手的形状,还有帝王蟹甲壳上凹凸不平的纹路,那些一点一点的凸起把塑料袋的那一个面撑得像是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
于是他收起手,去收拾你随手放下的钥匙,还有你摆在一边的巨大黑伞。
“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的。”他说。
“没关系。”你说着往屋里走,没有穿鞋。他扭头看到你的脚腕,起伏肌理之下是突出的骨头,皮肤泡在路边的雨水里所以有点发白。你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脚印,湿漉漉的,边缘是一圈白气,然后慢慢在反射着屋外微弱光线的瓷砖上消失不见。
你走进厨房里,他看着你放下那个袋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几条他叫不出名字的金灰色的鱼,一个鲜鱿鱼,一只巨大的帝王蟹,还有,一袋虾,两袋贝壳,一袋是青口贝,一袋蛤蜊。
他轻轻地挑眉,上帝啊。
他看着你把贝壳分开泡进盐水里,然后你洗干净手,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盯着那只螃蟹咬住了嘴唇。凶巴巴的帝王蟹趴在砧板上和你对视,试图用布满斑点的身体吓退你,他知道你有点密集恐惧症,你说那些密密麻麻的斑点很恶心,让你想起墙上堆积的虫卵,真是恶心。
然后你放过那只螃蟹,你开始扭头去切开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鱼。
“这是什么?”他问道。
“金鲳鱼。”你说着,菜刀利落地剁断鱼类的头身,一条鱼眨眼间就成了鱼块。
你点火了,那口煎锅正在吞下火焰的热浪。
他突然想说说你的厨具,那些神奇的工具,那口沉重的铸铁锅,那只奇形怪状的削皮器,那个大块头厨师机,他花了点时间才能全部弄懂,那些厨具好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你双手十指的延伸。
煎锅在冒烟,你往里倒了油,然后转了转锅子,那些油正好可以铺满锅底浅浅的一层,干得漂亮。
你往里放鲳鱼,海鱼结实的肉质被你用铲子用力摁在锅底上,他听到油花撕裂炸开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叠在一起。他看到你皱起了眉头,很轻。
鲳鱼在锅里唱着歌,刺啦——你翻了个面,他看到雪白的肉质变成了金黄色。
“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你问他。
“看着你做菜?”他大大方方地倚靠在冰箱门上。
于是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依旧握着那把铲子,铲子摁着鲳鱼块,油花簇拥在肉块身边欢呼着,刺啦刺啦的炸裂开,喧嚣热闹得就像窗外砸在地上发出叫声的大滴大滴的雨点。
然后你低头看着锅里的鲳鱼。
海鱼很香,肉质紧实。金黄色了。
“海盐。”你突然说。
他的眼睑颤抖一下,他的目光从锅里大喊大叫的鲳鱼身上放在你的身上。
他说:“粗海盐。”
他伸出手越过你的头顶打开橱柜,拿出装着粗海盐的那个罐子,然后拧开了盖子放在锅子旁边。他站在你身后,他低头看着你随手抓起一点海盐就往锅子里扔。
他闻到咸味,还有鱼类肉质的香气,鱼皮连带着肉质边缘变成金黄色,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天气不错的早上,太阳刚升起来,就是太阳旁边那点被光和热煎得变成金黄色的淡云。
这煎鱼未免太简单了,他心想。他伸手把你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你的肩膀上,轻轻用嘴唇蹭你的后颈和耳垂。
“别闹了。”你缩了缩脖子,煎好的鲳鱼正准备装盘,你那只手握着有鱼块的锅铲,肩膀缩起来的时候抬起了锅铲,他抬眼看到金黄色的鱼块和淡黄色的盐粒。
“闻起来很好。”他说。
只是粗盐和鱼而已,但就是闻起来很好。他知道你喜欢做点小东西,某个早上你就会从他的怀里从空调被里钻出来,然后用高压锅煮不那么浓稠的白粥,那些煎好了的鱼,那些在罐子里受了几个月冷落的泡菜会出现在早餐配菜的小盘子里。
你没有再说话。他把侧脸贴在你身后,看着大碗里噗噗吐出沙子的蛤蜊,看着安安静静的青口贝。
“我没想到你会买这么多海鲜。”他说道,他又说,“我知道你很喜欢海鲜。”
躺在旁边的软趴趴的鱿鱼动了动它的触手,你说:“去帮我洗锅。”
他低头吻了你的耳垂,然后松开你,去洗锅。
屋外还在下雨,他拧开水龙头,哗啦一下又冲出一阵水声。
你切出了鱿鱼圈,你拿起洗干净的虾子,一刀削开虾背,黏腻的肉质破开,剔去虾线。
倒霉家伙,他笑着想,他把洗干净的锅子放好,落在她手上了。
你低头处理那堆虾子,他问你:“需要帮忙吗?”
你说:“螃蟹怎么办?”
他就笑了:“亲爱的这可是你买回来的。”
你皱起眉头,把虾子扔进了碗里:“我知道。”
“你没想好要怎么吃吗?”他抱臂看着那只凶巴巴的大螃蟹,螃蟹瞪着他。他说:“你真的买了很多。”
你焦躁地咬住了嘴唇:“这可是你们这儿的东西。”
“好,好。”他说着放下了手,“让我想想。”
你把最后一只虾子扔进碗里,你看着那碗虾子,然后突然间又拿起那些虾子,开始拧去它们的头。
噢,倒霉家伙,他心想。他说:“你是不是不高兴,亲爱的?”
你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生海鲜肉质的气味,刚才煎鲳鱼的香气还没有散尽,你还闻到盐花的香气。这就是大海的气味,生肉质,微腥,淡淡的咸味。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你说道。
并不是因为你的恋人,他很好,你心想,希望他不要想太多。
然后你又被抱住了,真是的。他又开始蹭你的后颈。
“拜托。”他就像只大狗。你不想让他误会,真的不是他的问题,你只是突然间不开心,但是开口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好像又太矫情了,看起来好像你才是想太多的那个。
你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真烦。
你不是在说他很烦,你觉得现在这种状态令你焦躁。
仅此而已。